5)归期_判官闻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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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说:“……师父教过我一种阵。”

  那句话其实很轻,轻到卜宁可能根本不想说出来,但钟思听见了。哪怕那天发生的所有都像梦一样模糊不清了,他都记得那句话。

  他盯着卜宁毫无血色的脸:“哪日教的,什么阵。”

  卜宁答道:“下山前……封印阵。”

  那是尘不到教会他的最后一样东西,跟以往教的任何一个阵局都不同。那个阵阵眼就落在死门,几乎不留余地。

  卜宁当时说:“师父,这阵太凶,怕是平生都用不上。”

  尘不到回说:“那倒是件好事。”

  但他良久后又看向卜宁补了一句:“不是从小就爱留些后着么,就当这是我送你的一个。”

  “师父不怕我用错了时候么?”

  “你天赋灵窍,一点便通。该用的时候,会知道的。”

  师父没说错,该用的时候,他真的知道。

  但他宁愿不通灵窍、不知道。

  那个刹那他甚至想,当初临下山前尘不到忽然决定教他这个阵,是不是早已料见到了什么……

  曾经钟思就常蹲在练功台前的高石上,吊儿郎当地摇着食指说:“都说师父阵法、符咒、傀术样样精通,皆修到了顶,唯有卦术平平。但我总觉得不然——”

  他总说师父说不定比某些书呆子师兄天赋还高,早早料见过太多东西,诸事尽在股掌中,又或者懒得盘算,毕竟诸法无常,生死由天。

  钟思自己就是后者,他嘴边挂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“水走船行,且行且看,不强留”。

  但那一天,他听见“封印”两字,却说了“不”。

  后人都说老祖钟思情浅少执,一生洒脱。却没人知道,他在那一天说过多少次“不”。

  也没人知道,那个万事都是撇嘴一笑的人,最终不得不在封印大阵上拍下第一张符纸时,眼睛有多红。

  他和庄冶其实本不会耗尽灵神,因为直到最后一刻,尘不到都尽一切可能压着所有能压的,霜锋剑刃皆强拗向内。

  他们之所以受了重创,是因为在封印末端,意念模糊不清的时候。他们下意识将镇压转成了的回护,跟着承了几分封印大阵的效力。

  可能是雾太深浓、血海蜿蜒,他们总记得那天阴风暴雨,愁云惨淡,整个世间都是灰黑色的。

  其实不是。

  尘不到识海模糊前的最后一刻,抬眸朝天上望过一眼,就像曾经在松云山顶倚门望过的无数眼一样。

  那天月如弯钩、繁星满穹,是个少有的晴夜。

  他很少会记日子,但他记得那天是腊月初一。

  凡间万户开始挂灯祭神的时候,最是热闹。不过他会记得那天不是因为这些,而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腊月初一,他在一片尸山血海里领回来一个人。

  那人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对他说:“山下的人常提生辰,那天有人问我,我说我生在腊月初一。”

  短短一句话,忽然就成了往后牵挂。

  其实那天,就算闻时没回松云山,尘不到也打算好了要去看他的。毕竟是生辰,一年一日,一生不过数十年。哪舍得让那人孤零零地过。

  他写了纸笺,说好了要回去的。

  怎奈松风明月三千里,天不许归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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